寻访三晋国家级非遗-千载杨家将传说 激荡雁门关内外

千百年来,以杨业为代表的“杨家将”的传说故事,一直传颂在雁门关内外,激励着后人。2008年,在国务院公布的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杨家将传说》名列其中,成为以汉族为主的各民族的共同记忆。

4月27日、5月22日本报记者两度走进昔日杨家将战斗、生活时间较长的地方——晋北代县,探访“杨家将”的传说故事。


杨家将传说距今已千余年

忻州市文化局资深研究人员田雷讲述,流传在民间的杨家将传说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晋北代县是目前杨家将故事的主要保存地,代县杨忠武祠是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杨家将满门英烈宗祭之地,也是了解杨家将传说故事的必去之地。

4月27日恰逢农历乙未年三月初九,杨业公诞辰1088年庆典,记者来到位于代县城东19公里处的枣林镇鹿蹄涧村。“杨”家大旗迎风招展,“忠武坊”牌楼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正谊”牌楼下,32名“杨家将”出征锣鼓队队员们,击打“战鼓”,迎接着族人。杨忠武祠前人潮涌动。

杨忠武祠,座北朝南,始建于元至元十六年(公元1279年),相传为杨业第14代孙杨友、杨山兄弟二人奉旨修建。因杨业疆场战殁,被追赠太尉,谥“忠武”而名之。祠内有杨业、佘太君夫妇及其子孙和穆桂英等杨门女将的塑像和牌位。并以大量的文字、图片和实物,立体化地展示了杨家将满门忠烈守边保国的英雄事迹和家喻户晓的传说故事等。祠堂保存有历代名宦彰颂杨家将的题词、赞记、匾额、楹联、碑刻等,最为珍贵的有南宋“杨氏宗卷”和祠堂的象征元代“鹿蹄石”等文物,还有清道光版《杨氏族谱》等文献资料。据悉,《杨氏族谱》从元顺帝至正(公元1367年)丁未第一次纂修至今,已经过648度春秋,期间历经6次修续,到4月27日“七修族谱首发仪式”,其规模、世系的容纳量大于前6次,入谱人数达11万之多。同时开创了杨门女姓(媳妇、闺女)加入族谱世系行列的先例。

鹿蹄涧村这个村名相传也与杨家有关。公元1279年,杨业的14代孙杨友与弟弟杨山在坚州(今繁峙)马峪河狩猎时,杨友射中了一只梅花鹿的鹿蹄,梅花鹿带箭奔跑,杨家兄弟紧追至代州地面一个叫联庄的小村时,梅花鹿突然遁踪入地,杨友兄弟大为惊骇,即令兵士在梅花鹿消失的地方掘地寻找,发现一块奇石,上面雕有带箭的梅花鹿。杨友认为这里是神鹿引导的宝地,于是举族迁居于此,后奉旨建宗祠奉香火,并将此村改名“鹿蹄涧”。

当日,杨忠武祠对面的“颂德楼”戏台上,“杨家将”故事又在传唱上演。田雷说:“民间的‘杨家将’传说,主要是以杨业为核心代表,记录几代人前赴后继、保家卫国的系列故事,流传在民间的杨家将故事,传说很多已有千余年的历史,许多传说被编成了戏曲广为传唱。杨家祠堂每年三月初九宗祭,唱戏必唱杨家将戏。”


杨家将遗迹诉说着不朽传奇

5月22日上午,记者再赴代县,走访了几处杨家将历史遗迹。

在枣林镇鹿蹄涧村南杨家将文化园区内,杨业39代孙、今年59岁的负责人杨泉恩手指一副“杨家将”征战的“画面”,激情讲述昔日杨家将的忠勇故事。一时间,《七郎八虎闯幽州》《血战金沙滩》《穆桂英挂帅》《大破“天门阵”》《十二寡妇征西》《佘太君百岁挂帅》等故事一幕幕重现于眼前,令人惊心动魄。杨泉恩说:“杨家将文化园区今年已立项,预计投资2.1亿元,以当年杨家将镇守边关的人文轶事为主线,建设10个区域,再现杨家将的传说故事”。

在杨泉恩的带领下,记者一行来到位于代县枣林镇东留属村东南的杨七郎陵,陵内黑石垒建的七郎墓是雁门古战场杨家将镇守边关留下的一处墓冢。据杨泉恩讲述,这里曾经规模宏大,遗憾的是,历经战乱和岁月的洗涤,现存面积不足10亩。虽然面积减小,但是流传下来的如《滹沱水倒流四十里》等民间故事仍在当地家喻户晓。相传,昔日杨业父子被困陈家谷,曾派儿子杨七郎冲出重围,到代州帅府向统帅潘美求救兵,潘美不但不出兵,反而设计灌醉七郎,绑在花椒树上,乱箭而射,七郎怒目而睁,竟无一箭可射身上,最后奸佞将其双眼蒙住,七郎被乱箭射死,后把七郎的头割下来扔到滹沱河中,岂料七郎的头颅竟逆流而上40里,漂到杨家家属留守的代县东留属村,被家人看到后捞起,埋葬在东留属村东边。

与杨七郎陵相比,位于胡峪口乡盆窑村南山坡上的六郎城遗址显得更为沧桑。其背依连绵起伏的勾注山脉,南俯横亘东西的滹沱河水,是宋代为加强雁门十八隘之胡峪口而建的防御工事,为杨六郎的驻军营地。其与地面村子落差高度约有100米,需攀爬而上,一处类似马蹄形状的残垣断壁就孤独地守望在荒野中,令人感到了无比的坚强与执着。

昔日雁门关与晋北的宁武关、偏头关合称三关,被称为势控中原的九塞之首和咽喉要冲,昔日“杨家将”的长期忠勇守护,传颂出了“威震三关”“满门忠烈”等一个个故事,“杨家将”也在山西北部长城沿线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战斗遗迹,代县雁门关、原平阳武峪、朔县白草沟、平鲁井坪、繁峙县平型关、繁峙县下茹越乡都有六郎寨,原平轩岗、繁峙县义兴寨金矿区都有焦赞寨,繁峙县还有穆桂英山……这些遗迹都承载着不朽的传说,仿佛仍在诉说着当年的战场厮杀。 


杨家将传说录入国家级非遗

杨家将的传说是在历代“杨家将”故事的基础上渲染推衍而成的,有些记载由于所处立场不同,说法也不尽一致,田雷更认可的一种说法是:杨业,本名重贵,又名继业,出生于公元928年,原是北汉大将,北汉被宋朝平定以后,他就做了北宋的将军。因为他能征惯战,骁勇无比,所以人称“杨无敌”。宋太宗命他为左领军卫大将军、郑州防御使,不久迁代州刺史。

公元982年夏,辽主亲率大军,兵分三路从河北、山西、陕西北部南下,均遭到宋军的顽强抵抗,并最终被宋军击败。其中,辽兵中路军抵达雁门关前,杨业率军杀敌3000余人,并乘胜追击,攻破朔州、应州等城垒36处。从此,辽军一看见杨业的军队就望风而逃。

公元986年,宋太宗兵分三路北上。其中,西路以潘美为主,杨业为副。不久,东路、中路两军都被契丹军击败,宋太宗下令潘美与杨业紧急撤军,退守代州。当时形势十分严峻,契丹大将耶律斜畛率十万大军向西路压来。杨业提出的合理防守方案受到了监军王冼和刘文裕的百般诋毁、诬蔑,迫使杨业冒死出战,与强敌相拼。出发前,杨业设计让主帅潘美在陈家谷口布阵埋伏,等他把契丹兵诱到这里时前后夹攻。杨业与契丹军从中午杀到晚上,把敌人诱到了陈家谷。然而,王冼、潘美等人早就带兵离开,杨业只好率军返身迎敌,与契丹军血战一场,最后全军覆没,自己受伤被俘,绝食三日而亡。

杨业死后,杨业长子杨延昭继承父志,前仆后继、抗击契丹。威震敌胆的杨延昭被契丹人视为南斗星,因南斗有六星,所以又被称为“杨六郎”。在他的周围,有他的母亲佘太君、几位弟妹和儿媳穆桂英,部将孟良、焦赞,以及他的后代杨宗保、杨文广等一个个坚强不屈的英雄群体。由于杨家将对辽争战的故事大多发生在雁门关外,所以在涞源、涿州、徐水、雄县、高阳、大城等地,毗邻京津一带,都流传下许多有关杨家将的传说。

田雷说:“民间百姓为了记录和传承杨家将精神,他们代代说唱相传,经过一千余年来的历史积淀和有关专家学者的发掘整理,《杨家将传说(说唱)》在2008年被申报收录在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

田雷讲述了当代我省杨家将传说(说唱)的发掘始末。2003年时任山西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文学系主任的姚宝瑄教授和山西大学文学院传媒实验室主任王立军,在河北蔚县寻访到杨家将说唱艺人、时年61岁的郭树怀,之后又在山西省广灵县七嘴村找到了他的师傅高秀才及其徒弟柳顺。2004年,他们将3位老艺人请到山西大学传媒实验室里,启动了原汁原味的录制工作。2007年,姚宝瑄教授等将整理好的《杨家将传说(说唱)》影音资料以及唱本,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2008年,现仍流传于山西广灵与河北蔚县、以汉语方言说唱的民间曲艺《杨家将传说(说唱)》,以有600余小时影音记录和30万行左右的文本记录,被列在国务院公布的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

《杨家将传说(说唱)》主要内容分为三部分。上篇主要讲唱杨继业、佘赛花二人的故事;中篇以杨六郎、杨宗保父子与穆桂英的故事为主体;下篇以杨文广与呼家将联合征西、征南的故事为主干,最后以佘老太君遵旨率全族西迁至西宁结束。《杨家将传说(说唱)》最大的价值在于其唱词(诗句)文本,其次是表演形式。其艺术价值是其他文学艺术形式所无法比拟的。其宏大的规模,完整、系统的故事内容,明晰的杨家谱系,与一般戏曲故事、演义传奇多有不同。充分显示“诗史这一特殊艺术形式兼容并蓄、包罗万象又形象鲜明、故事委婉曲折的特殊的艺术功能”。从某种意义上讲,被收集整理的‘杨家将’说唱,堪称千古的史诗与‘绝唱’。


○非遗小档案

《杨家将传说(说唱)》故事源于北宋与辽并存时期杨家世代与辽、与西夏征战的史实。“传说”以广灵鼓书形式演唱,其演唱技巧独树一帜。演唱语言属广灵——蔚县一带的方言、俚语,并融入晋北、晋东北一带的民歌、戏曲演唱曲调、形体动作,形成一种以纯方言演唱的表现形式。

史诗最大的价值在于其唱词(诗句)文本,其次是表演形式。世界上几大文明古国如印度、希腊、巴比伦均有史诗传世,中国各兄弟民族如藏族、蒙古族、柯尔克孜族、彝族、羌族等,也有史诗传世,唯独拥有五千年文明延继而至的中原汉族,没有民间史诗(或长篇叙事诗)出现。因此《杨家将》的发现与发掘整理、研究刊布将改写历史,填补这一空白。

内容丰富、故事完整、情节生动、没有文人介入,是其又一价值所在。其原真、唯一、整体性得到较为系统的记录保存。对其音乐、唱腔、表演、器具的研究,将丰富中华民族曲艺艺术宝库;对其所用方言、唱词格律、民俗文化、地方特色的研究,对其叙事方法、结构故事的特点、描写技巧的分析研究,对其与戏曲、传说、故事、小说、历史本事的关系的研究等等,都将成为各学科的研究内容并将产生更多更高层次的研究成果。

作为汉民族、契丹族、西夏族、蒙古族共同记集体记忆与不同文化积淀的深入研究;对中国现存大量的类似“杨家将”传说等在内容、形式、文本诸方面的理论确认与如何定位归类的分析研究,将是该传说留给理论界新的研究课题。

 

本报记者 郭小强